十五年前的覆辙。
他这次的选择跟二十五年前也并没有差别，二十五年前因不重视下属的禀报，晚了一步。这次，明知道那臭小子在那万丈深渊下还活着，他却只能下达“救援取消”的命令。
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。
而那臭小子现在的生命，不是他救回来的，臭小子也不再是以他亲生儿子的身份而活。
他的亲生儿子，在他这里，已经死了两次。
他，罪无可恕。
病床上脸色惨白的贺云峰，握着手里一个老旧的怀表，表壳都快握变形，却没有勇气再打开，看里面一张久远的，笑容灿烂的照片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只有一声声痛苦的道歉呢喃，伴随着一颗颗滚烫的泪水打在怀表上面，却跟着反弹溅了回来。
二十五年不曾原谅过他，如今，更加不会原谅。
他确实没有勇气去死，没勇气去见他的夫人。
就这样继续痛苦地苟活，是老天爷对他最大的惩罚。
也是他应该受的。
贺云峰又变得一无所有，堕入无边黑暗中。
五十岁，并不是他人生的分水岭，只是前路更加黑暗罢了。
原来，罪孽是根本弥补不了的，只有越来越深入骨髓的悔恨，无尽的悔恨。
贺云峰拿被子盖住头，躲起来。
想找到一丝安全感。
“贺司令，请不要蒙头睡，会影响到您呼吸。”
门口立即传来值班医生的提醒。
是时时刻刻在盯着他。
这之后的身体，也由不得他了，必须尽快恢复健康。
这便是他目前的使命。
离开了工程部队，那么，等待着他的重担就会回到他肩上来。
又要回到以前暗无天日的生活了。
又要回到他真正魔鬼司令的生活了。
在工程部队至少落着了休息。
后悔，后悔去顾什么大局，保什么工程建设成果，导致现在这样痛苦不堪的结局。
什么都没落着，唯有后悔。
还不如自私保命，承担终身监禁的后果。
这样至少，那臭小子不会遭这个大劫难，至少，他们之间，还有机会。
“贺司令，请您不要蒙头……”
“砰！”
门口的值班医生再次提醒，但还没说完，就一枪打到了他脚跟前，把值班医生吓得摔倒了一片。
哪个还敢说一句话，都一个个爬起来，立即退到外间的大门外去了。
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这传说中的魔鬼司令，前面见到，还觉得跟传说有出入，觉得跟普通年老的军人没有区别，甚至觉得都没有唐司令有气势。全身都散发着颓然之气，加上身体虚弱不堪，加上满头的白发，尽显苍凉之态。
特别是刚才急救回来，转移病房的时候，眼神空洞无神，仿佛死了般。
都叹息，好端端一个魔鬼司令，终究还是被下贬的八年，折磨得不成样子。
这样即使身体恢复了，也担不起原先的重任了。
直到刚才这一枪，才让他们意识到，他们似乎感觉错了。
要是刚才这一枪，还没让他们完全意识到的话，那么接下来，就能见识得彻彻底底。
值班医生们刚退到外面门口，都还脚在打颤，没有缓过来，就看到走廊上来了一群人。
是上面调查局派来的调查官们。
就是今天最开始在部队门口，进行检查的那批人。
值守在走廊两侧的守卫兵先对调查官们进行通行证和搜身检查，再才能进到贺司令病房门口。
到病房门口后，还要通过门口的守卫兵和值班医生。
值班医生说贺司令身体情况能见人，守卫兵才会放人进去。
所以，现在的话，门口的值班医生们当然立即阻止，“各位调查官们，贺司令现在身体情况不便见人，还请明天再来。”
虽说，并不是身体原因。
是那一枪的原因。
贺司令很明显不想被打扰。
现在进去，不是找死吗。
“各位医生同志，我们是应上级要求，对贺司令进行相关调查，必须今天完成。请各位医生同志务必给贺司令做好医疗监护，帮助我们完成工作。”
但就是有人想找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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